珠光隐世绣锦年免费阅读 叶蓁蓁贺行舟在线阅读

屋内的光线比院里更加晦暗。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潮湿土气，沉沉地压在狭窄空间里。坑头薄薄的苇席上，母亲周慧兰蜷缩在薄被下，急促而痛苦的咳嗽撕扯着她的胸膛，瘦削的身体每一阵抽搐都牵动着叶蓁蓁的神经。坑边的破旧小木凳上，才八岁的弟弟小松正奋力对着一个缺了口的瓦罐吹气，炉膛里几点微弱的火星映着他脏兮兮的小脸，锅里稀得可照见人影的糙米糊糊冒着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热气。几片泛黄的菜叶可怜巴巴地浮在水面上，那就是这顿晚饭的全部。

看着这一幕，叶蓁蓁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钝痛蔓延。穷，这个字眼像毒蛇一样缠绕着这个家。

“姐……咳咳……你回来了？”周慧兰努力压下咳喘，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没……没伤着吧？志强那孩子……嘴碎……”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妈，快别动！”叶蓁蓁几步抢上前，轻轻按住母亲单薄得惊人的肩膀，触手只觉一片硌人的骨头，“我没事，一点小磕碰。”她扯出一个尽量显得轻松的笑容，迅速转身，背对着坑，手指微动。

瞬间，三颗圆润饱满、雪白诱人的大白兔奶糖静静地躺在她微湿的手心里。那层糖纸特有的光泽和印刷图案，与这昏暗破败的土屋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散发出一种近乎魔幻的甜蜜气息。

“小松，”她轻声唤弟弟，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神秘与安抚，“看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悄悄吃，别让人看见。”

小松懵懵懂懂地回头，那双被炉膛火映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在触到姐姐手心那三颗从未见过的白色糖果时，骤然瞪得滚圆！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生产队，在人们还在为填饱肚子挣扎的年代，一颗普通水果糖都足以成为孩子们炫耀一年的宝贝，更何况是这种来自几十年后的“奶香精粹”？

“糖！”他发出短促而压抑的气音，小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又在碰到糖纸前猛地缩回来，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仰头看姐姐，大眼睛里全是惊疑和本能的、无法掩饰的狂喜渴求。

“嘘——”叶蓁蓁赶紧示意他噤声，把三颗糖迅速塞进他粗布衣襟的内袋里，只留了一颗剥开，动作飞快地分成两小半，一半轻轻送入坑上母亲惊讶微张的口中，另一半不容拒绝地塞进小松嘴里。

浓郁的奶香瞬间在两人口腔里爆炸开来。小松死死捂住嘴，幸福的呜呜声从指缝里漏出，眼睛眯成月牙，贪婪地用舌头裹着那珍贵的一小块甜蜜。周慧兰则瞬间忘了咳嗽，含着那点融化在她舌尖的醇香，浑浊的眼眶里涌上不敢置信的湿意，更多的却是巨大的担忧。她嘴唇翕动，想问，却被叶蓁蓁一个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妈，别问，”叶蓁蓁凑近母亲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像是某种隐秘的承诺，“东西干净，以后我会想办法。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周慧兰看着女儿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眸子，里面不再是过去那种对艰难生活的茫然顺从，而是沉淀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磐石般的冷静和力量。那眼神仿佛带着某种能穿透迷雾的光芒，让她心底翻涌的惊疑和不安奇异地安定了些许。她疲惫而担忧地点点头，喉咙里最终只滑出一丝轻微的呜咽，更多的疑问被对女儿的信任本能地压了下去。

“哐当！”

院门被大力撞开的巨响震碎了屋内的寂静与短暂甜蜜，随之而来的是泼妇般尖利的、充满恶意的叫骂：

“周慧兰！你个病痨鬼！叶老三家的！死了没？没死就给老娘滚出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叶蓁蓁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陡然降温，像结了冰的湖面。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后，透过门板的缝隙往外看。

大伯母王翠花像一座肉山般堵在了小小的院门口。她双手叉腰，一张刻薄肥腻的脸上，那双小眼睛此刻正贪婪地扫过院子角角落落，目标精准地锁定在西墙根下那个孤零零的小米缸上，那眼神，绿幽幽的，如同饿急了眼看到肥肉的鬣狗。

“昨儿你们家那死丫头片子还欠我家一碗苞米面呢！说好了秋收分粮就还！咋的？想赖账？当我家是开善堂的？！”王翠花的唾沫星子几乎能喷出三尺远，声音更是拔高得刺耳，“你家老三腿断了在县里医院躺着，你家病痨鬼躺着熬药费钱，连累我们老叶家也跟着丢人！粮食呢？赶紧把那缸里的粮食给我顶账！我看看还敢藏多少私房米！”

她一边叫嚣着，肥硕的身子一边直直朝着那口小缸冲去，那架势，分明是打算强抢！

“放你娘的屁！”一声清脆却如同冰锥般带着刺骨寒意的厉喝猛地撕裂空气。紧闭的木门“咣”一声被拉开，叶蓁蓁瘦削的身影像一杆枪般笔直地挡在了王翠花和米缸之间。那声带着家乡俚语的粗**出来，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悍厉气势，震得空气都停滞了一瞬。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家欠你哪门子苞米面？”叶蓁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压过王翠花的叫嚷，“上个月我妈病重昏倒，你这个亲嫂子，当着大队会计的面扔下小半碗喂猪都不吃的陈年黑豆麸子皮，转头就去会计那儿按细粮登记我家欠账！谁准你记的？！今儿我爹摔伤借了三伯家二斤棒子面，跟你王翠花有半个铜子的关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私藏了细粮？滚过来翻！你要是从这缸里翻出一粒小米，我跪下来叫你奶奶！”

她指着王翠花的鼻子，连珠炮般、条理分明、字字带血地揭破对方欺瞒占利的把戏，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王翠花的丑脸上。那张油腻而刻薄的面孔瞬间涨成了酱猪肝色，由惊愕转为恼羞成怒，脖子上的肥肉都在乱抖。

“反了！反了天了！小贱蹄子敢顶撞长辈！”王翠花被戳中痛脚，彻底撕下了伪装，泼辣的本性全开，口水喷溅，“我让你狂！”她嗷一嗓子，肥厚的手掌带着风，凶蛮无比地朝着叶蓁蓁的脸狠狠掴过去！

叶蓁蓁身体骤然绷紧如猎豹，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她没有躲，甚至没有动！只是在那蒲扇般的巴掌即将扇到脸颊的瞬间——腰肢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微微后仰了寸许，幅度极小却精准至极，恰恰避开了手掌力量最猛最实的那段轨迹，让那巴掌险之又险地蹭着她飘扬起来的一缕发梢扫了过去！

打空了！

王翠花用力过猛，庞大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像只笨重的陀螺般踉跄着朝前扑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一声闷响！

王翠花挥出的胳膊肘毫无花俏地、狠狠撞在了叶蓁蓁微微耸起迎上去的肩膀上——正好硌着她衣服口袋里某个硬邦邦、棱角分明的小东西！

“哎哟！”王翠花痛得怪叫一声，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块砖头。同一瞬间，一声更为清晰、也更加细微脆弱的碎裂声，从叶蓁蓁的胸口口袋位置传来！

正是那碎裂的青白玉佩残片所在！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贯穿叶蓁蓁的识海。脑中那个死寂的灰白空间剧烈波动了一下！那原本清晰的边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向外无限延展、模糊、激荡！一种无声的轰鸣在她灵魂深处震颤！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仿佛承受了某种无形的重击。身体里一股巨大的虚弱感伴随着无法言喻的奇妙感知汹涌而来——那个空间……在刚刚被王翠花撞上肩膀口袋的瞬间，似乎吸收了什么……它在扩张！那无边的灰白混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膨胀、翻涌，面积比之前暴增了何止十倍、百倍！

这个静止时空的容量，因祸得福地骤然暴涨了无数倍！

然而此刻，身体内部的剧变和狂喜根本无法顾及。王翠花恼羞成怒的哭嚎已经惊天动地地响起：“老天爷啊！杀人啦！小娼妇要打死亲伯母啊！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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